陶能听到对方的呼吸声,一深一浅……“我做了一个梦,梦到年少的时候,我们认识。”
“你就像个狗皮膏药,霸道的不肯离我远些,天天缠着我……”
不管对面审视黝黑的目光,古陶静静地望着前方,浅浅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空灵。
电话里只有她的说话声,另一头从头至尾没有发出任何声音,好似真的在认真听她说话。
时间一分一秒的慢慢过去,探监的时间在古陶刚要讲到高中时便到了。
“明天我还会过来。”
放下电话,古陶脸色带着始终不变的笑容。
没有应声没有多余的动作,玻璃旁的两个人在狱警的带领下,一个向左一个向右,没有回头的结束了这场探视。
第二日,白色婚纱换成了红色旗袍,跟昨日一样。
依旧是她讲话,对面听。
第三日,第四日,一直到第七日。
下午便是施行枪决的时间。
今天,是他们的最后一天。
“我一点也不坚强,因为我的阿喜把我保护的太好。”
“我想继续去做那个美梦,我舍不得他,如果我不在了,他该怎么活下去呢?”
“他会疯掉吧,疯狂的找我,疯狂的等我……”
滚烫的眼泪顺着脸庞一滴滴流了下来,笑了六天,今日,她的眼泪终是流了下来。
“如果以后你也做了同样的梦,也请好好善待阿喜和古陶,好吗?”
在问对方也像是在问自己,古陶泪眼模糊依然微笑,深深的望着对面。
不知过去了多久,在旁边狱警手里的探视表响起的头一刻。
“好。”
电话那头,出声答应了。
似乎怕古陶听不到,古井无波的玻璃墙那头,轻轻点了点头。
擦干泪水,古陶闭上眼睛低低浅笑。
至此,今日的最后一面同往常一样,由着狱警送各自回去,他们依然没有回头,只安静的走自己该走的路。
锈迹斑斑的铁门轰然关闭,古陶悄然伫立门前,一动不动。
今天穿的是件花色及膝的连衣裙,她记得,殷喜实习后挣的第一次钱,都用来给她买了裙子。
和她身上的这件很像,可是她穿了一次后,殷喜嫌裙子太包身,上街的回头率太高,又硬生生把裙子收了回去压箱底用了。
抚着长裙,古陶低声呢喃,我想你了……
“媳妇,醒醒,小懒猪起床了……”
耳边强烈的的湿热感,让古陶从梦中渐渐苏醒。
身上盖着温暖厚重的棉被,屋子里光线很暗,古陶懵懂,这是又睡过去了么?
“做噩梦了吧,出了一身的汗!等汗消了,在下床!”
不敢置信,古陶耳朵仿佛被炸裂,这声音……
“怎么了!连老公也不认得了!”
把古陶按回躺下,殷喜手脚麻利钻进了被窝。
“睡得这么沉,都不忍心叫醒你了!”
这不是假的!是真的!不是梦!
一样的触感,一样的味道,一样的怀抱,真是她的阿喜!
埋进怀里,古陶紧紧抱住,生怕一眨眼,这又是一场梦。
她回来了,她的阿喜不会疯掉了!
哈哈,是梦呢,一切都能梦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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产房前,殷喜蹲在墙根旁,手里紧紧握着大夫刚刚让他签的剖腹产协议书。
大夫说,有些大出血羊水也不足,要马上剖腹产,否则大人孩子都有危险。
签完字后,他只粗粗看了遍,便站也站不住,只能靠蹲着才能勉强撑住。
甚至双方父母对他说什么,他也听不进去,好像只有蜷缩蹲着,才能确保他的陶陶会平安出来。
呆呆的望着地面,殷喜思绪随着地板上的花纹渐渐飘絮到了很久以前,尘封的记忆慢慢被打开。
十六岁那年的车祸,他昏迷了七天七夜。
没人知道,昏迷的那段时间,他经历了什么。
灵魂仿佛穿过遥远的星河,历经了一场又一场的梦境。
与他样貌一样的成年男人,绝望,杀人,释然,自首。
每一幕都历历在目,至亲的爷爷被爱人朋友亲手逼死,几乎掏空了他的商业帝国。
父母为了家族,用尽了所有的办法,才将将保住半辈子的成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