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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3章 一家人和一家人

清明节，天气阴。

宋可漫的心情不太好，因此沉默着。

宋威在墓前摆放祭品，她蹲下身将一束白菊放在旁边。有凉风吹来，菊花散发着淡雅的香味，吸进肺里莫名苦涩。

墓碑上贴着一张女人的照片，笑语嫣然，美则美，但是在经年风雨中褪去了颜色。如同她的人生，所有人都在往前，只有她被留在了七年前，连同她的爱情。

凉风从不远处的山上吹来，带着新发芽的草木的气息，吹过一排排的墓碑和安静扫墓的人群。他们把话说给阴阳相隔的亲人听，但多是聊以自慰。

宋威在不断小声地说话，他平时是个不善表达的人，尤其是在情感这一方面。今天竟然会有这么多话要说，事无巨细地交代着父女二人的生活细节。

宋威用大手轻轻地抚摸石碑，缓缓地道：“你放心吧，漫漫挺好的，今年又拿了奖学金，而且还成了网上一个挺火的主播。”

他欣慰地继续说：“你知道什么是主播吗，现在挺火的职业，也不知道你们地下消息灵不灵通，”继而叹了一口气，“你也很久没有来看我了，不忙的话也来给我托个梦，让我知道你一切都好。”

宋可漫一直默不作声地低头，安静地听着，心中复杂难言。

她突然觉得，只有在这个地方——墓碑前的方寸之地——才是她的家。因为在这里有她的妈妈、爸爸和她自己。在母亲的坟前他们一家团聚。

城北的新居没有母亲，城南的老家没有父亲，而她在这两者之间摇摆不定，然后仓皇地跟着他搬进新家，开启一段新的生活。

她的胸中酝酿着万千情绪，越是感怀，脸上表现得越是冷漠，一直听到这一句，脸上像是罩上了一层寒冰。

“我倒是希望你别来。”宋可漫抬起头，冷冷地道。

宋威侧头看她，宋可漫对着照片上的女人道：“早点投胎，早点开始新生活，如果你还没有的话。不用记挂我们，我们活得都挺好的，也不是特别想你……反正我不太想，我估计我爸也是，他……”

宋可漫没有继续往下说，她眼角红红的，紧闭着唇，过了许久，压抑地长舒一口气，颤抖着道：“妈妈，别挂念我们，我们都挺好的，你也要好好的……”

风停了，灰黑的云层压得很低，天气更阴沉了。

等天上开始飘雨的时候，两个人默默收拾祭品，回到车上。

宋可漫坐在后排，透过车窗，看到祭祀的人渐渐少了，只剩下一座座墓碑，在雨中孤独的静默着。

天色阴沉，远处的青山几乎被染成墨色，雨渐渐大了起来，雨声连成一片，敲打着车顶。

良久，宋威抹了把脸，仿佛疲惫至极，他长舒了一口气，然后道：“对不起。”

宋可漫靠着椅背，没有说话。

车子发动，载着两人在大雨中前行。

回到家，父女二人在压抑和沉默中吃了饭。

宋可漫本没想多留，可是这场大雨让没有办法回校。她什么也不想做，独自在卧室里，靠在床头看书。

房门被敲响，宋威站在门外，轻声道：“漫漫，谈一谈好吗？”

宋可漫垂下眼睫，呆呆地盯着书上的字。

敲门声又起，宋可漫冷淡地回道：“谈什么？”

宋威开门进来，她靠在床上不动，甚至没有分去一个眼色。

这个高大的男人在门口逗留了两秒，尴尬到无措，他绕过单人床，坐在窗边的单人沙发上，手肘撑着膝盖，面朝着宋可漫的方向，望着自己的女儿。

“在看什么？”宋威轻松地问道。

宋可漫是一个心软的人。

面对父亲的讨好，她做不到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。对于父亲，她也说不清是怎样的情感，怨恨吗？爱吗？应该都有吧。

母亲还在的时候，父亲是很疼爱她的，她家里是很典型的严母慈父的相处模式，虽然小时候她整天追在妈妈屁股后面跑，那是因为她坚信父亲永远都会在她身后，只要她回头，就能看见。

等母亲去世后，父亲不得不一个人撑起整个家庭，那是一段很艰难的日子，创业失败，房子被抵押，父女两个差点露宿街头，好在事情有了转机，也就慢慢地撑过来了。

他太忙了，没有太多的时间再陪着自己，宋可漫知道，她也理解。她可以的，她可以自己照顾好自己